■從長門炮臺眺望閩江口,島嶼臚列,水道復雜。右側遠方的山巒為瑯岐島。
■閩江口長門炮臺。
■馬尾羅星塔,相傳為宋代柳七娘所建,是閩江著名的航標。
■江面開闊的馬尾港。1884年,中法在這里發(fā)生馬江海戰(zhàn)。
■福州市規(guī)劃圖。未來的城區(qū)將越過閩江,延伸至長樂濱海新城。
登上屏山望海樓,整座福州城都在腳下,青山四合,大江橫流,唯獨望不見大海。實際上,閩江入??谖挥谖《氲墓纳奖澈?,還有百里之遙。
福州是海濱城市嗎?海在哪里?這是個簡單的問題,也是復雜的問題。
文/圖記者蕭春雷
海退之后的“內地城市”
古代的福州盆地就是一個大海灣。大約四五千年前,有一群古人類住在閩侯縣曇石山海邊,留下了陶器、石器、貝丘和遺骨。他們可能是南島語族的祖先,其中一支渡海到了臺灣島,經菲律賓、印尼散往太平洋諸島;留在大陸的,后來被稱為閩人或閩越人。
兩千多年前,海平面下降,福州盆地北部逐漸露出水面。最早的福州城——冶城或晉子城,都坐落于屏山伸出的半島上,當時的于山和烏山,還是海中的兩座島礁。海退城進,閩國的城墻囊括了三山,但南門外還是一片汪洋,海舶直抵城下。明初王恭在屏山建鎮(zhèn)海樓,他會看到,盆地南部的海灣里,浮出了一片臺江沙洲。清代,福州府城和臺江連為一體,與煙臺山隔江相望。
福州是誕生于大海中的城市,海洋文化是其底色。不提南島語族祖先史詩般的遠航,閩國的甘棠港、鄭和下西洋的太平港、接待琉球貢使的柔遠驛等遺跡,都是福州航海史的明證。然而,作為中央王朝在福建的統(tǒng)治中心、行政中心,中原文化也在福州扎下了深根。濤聲遠去,福州人蜷縮在盆地里,踐行儒家的生活方式,耕讀為本,修身齊家,尊孔讀經。他們相信學而優(yōu)則仕,詩書傳家,忠君愛國。與依靠海外貿易起家的泉州、廈門相比,福州更像一座彌漫正統(tǒng)意識形態(tài)的內地城市,儒雅、低調和保守。
正因為這樣,鴉片戰(zhàn)爭后“五口通商”,洋人入城,激起福州人的堅決抵制,開展了轟轟烈烈的“反入城”運動,最后,洋人被迫在荒涼的倉山落腳。福州于1844年開埠,但因為官民的阻撓,直到1853年才開放武夷茶順江而下,福州港的黃金時代推遲了十年。
福州的海岸在哪里?
然而福州人畢竟見過大世面,精明,務實,很快就認清現(xiàn)實,義無反顧地開始向西方學習。1866年,閩浙總督左宗棠在馬尾創(chuàng)辦福州船政局,包括造船廠、船政學堂和船政水師等。馬江海戰(zhàn)一役,福州船政局遭受滅頂之災,但它培養(yǎng)了中國最早一批海洋軍事人才,被譽為中國近代海軍的搖籃。從林則徐開始,沈葆楨、嚴復、林旭、林覺民、薩鎮(zhèn)冰……幾代福州人走出盆地,睜眼看世界,引領中國近代化的潮流。
民國初年,福州盆地的海水退盡,福州港變成了河口港。整個城市形成了這樣一個格局:城內是行政中心,臺江是經濟中心,倉山是外國人居留地,馬尾是外貿和工業(yè)區(qū)。1949年后,外國人走了,但是福州地處兩岸軍事斗爭的前線,港口被封鎖,國家很少投資建設,城市的格局變動不大。
1981年我來到福建師范大學讀書,學校位于倉山區(qū),校園內的長安山長滿了相思林。周末,常步行穿過煙臺山、解放大橋到臺江一帶轉悠,有時乘公交車到南門兜、東街口、鼓樓和西湖游玩。印象中,這座榕蔭覆蓋的城市各有特色:倉前山一帶地形起伏,街巷彎曲,環(huán)境清幽,散落著很多洋樓別墅,頗有鼓浪嶼的意味;臺江商鋪林立,擁擠而雜亂,但是生氣勃勃,充滿人間煙火氣;東街口至南門兜是最重要的商業(yè)街,人潮洶涌,三坊七巷破敗而冷清;鼓樓區(qū)的街道整齊疏朗,濃蔭蔽日,到處是政府機關大院;城市的主要風景點是西湖、于山、烏山和鼓山,處處摩崖石刻、名勝古跡,文化底蘊深厚。
我去馬尾的羅星塔看海,這里兩江(北港和南港)交匯,江面空闊。但福州同學說,馬江只能算江,還是淡水,閩江出??谠诂樶獚u之外,遠著呢。后來,我趕去長門炮臺看海,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,除了江海之間的瑯岐島,閩江口兩岸原來屬于連江縣和長樂縣——其實瑯岐島早先也屬于連江縣或閩侯縣。
新世紀追逐自己的海洋之夢
福州市區(qū)沒有海港。所謂的福州港9大港區(qū),包括了閩東沿??h市的所有重要海港,例如江陰港、松下港、三都澳港、沙埕港,只有一個在福州市區(qū)——閩江河口港。
一座缺乏海岸和海港的沿海城市,成了福州的隱痛。也許,這就是長樂而非閩侯率先改區(qū)并入福州的原因?無論如何,2017年,長樂撤市,成為福州市的第六個區(qū),最讓福州人驚喜的陪嫁,應該是松下海港和93.8公里的海岸線。
福州,開始追逐自己的海洋之夢。兩千多年來,福州的城市空間是沿著中軸線向南擴展;改革開放后沿江、跨江發(fā)展;如今,它要跳躍到長樂海濱,建造一座130萬人口的濱海新城,作為城市副中心。可以想象,未來的福州城宛如啞鈴,一頭是千年古城,扎根福州盆地;另一頭是時尚都會,濯足海峽西岸。
我看到一座古老城市醒來。它躁動不安,不再滿足于聚寶盆中的小世界。它來到海邊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血管里應和著濤聲。它的夢想,只有海洋與天空才能容下。
(文章來源:廈門晚報)
標簽: 海峽西岸